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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3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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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37 章

幾個字震驚王婉兒,要知道袁家十幾代人在京做官,從前朝起,世世代代人在此紮根。

看她的神情不像在說笑,想要離京,她能去哪裏?

袁雅蓉再次堅定說道:“只要不在這裏,什麽地方都可以。”

王婉兒思忖一番:“你要離開,就算侯夫人如今管不了你,那你娘呢?她也答應?還有……不管去什麽地方,人生地不熟,沒有依靠,無人照料,你要怎麽活?你想清楚啊。”

袁雅蓉頓時一楞,她明白自己的處境,只是這個地方,她真的不想待了。

“那天事出之後,伯爵夫人趁著我祖母神志不清又提出合離。祖父和爹爹的意思是由我自己拿主意,母親鬧過一陣,堅決不同意我合離。伯爵夫人三天兩頭上府裏鬧,說之前祖母在她手裏借的銀兩一筆勾銷,只要求兩家合離。祖父無奈之下,只好答應了。母親日日哭,還在合計著再給我找夫家。我是嫁過一次的人,這頭一個是正經人家個個都不願嫁的浪蕩子,下一個還能碰上什麽樣的人?我離開這裏,母親看不見我,她也不必天天苦惱愁這愁那的。”

王婉兒似乎挺懂她的心聲,待在城靖侯府那座宅子裏,日日備受煎熬,就像經歷渡劫一般,黑夜裏找不到一絲火光。輕點頭問道:“那你可有想去的地方?”

袁雅蓉搖頭不語,她自出生起仿佛就沒有離開過京城,要去哪裏,能去哪裏,她一概不知。

“要不,你去臨安住一陣?”

王婉兒忽然想起過幾天肖大嬸就要回去,袁雅蓉離開京城到哪裏都不放心,她去臨安散散心,托著嬸嬸幫忙照看著,比去別的地方好。

“我嬸嬸就要回去了,你跟著她一路下臨安。我家裏那老宅子還空著,你要是不習慣住那樣的市井巷子,就住我表姨父那兒。他們在蘇州,偶爾到臨安也是住在四爺爺府上,瓊花巷的屋子還空著,那條街住的都是些文人墨客,也比較清凈。”

袁雅蓉小聲道:“我……會不會太麻煩人家了?”

“不麻煩,嬸嬸是個熱心腸的人,我因出生沒了爹娘,小時候都是她把我抱大的。她家就在我家隔壁,她二媳婦生了個女兒,比阿徹小幾個月,你一定也很喜歡。”

袁雅蓉有些心動,但也有一絲的猶豫,王婉兒又與她相談半晌,最後終於肯點下頭。

……

過完中秋,袁雅蓉跟著肖大嬸離開京城,這一次她身邊沒有帶丫鬟,阿寶和翠藕也留在侯府。

王婉兒帶著卓徹前來相送,袁家兩輛馬車,一個是袁家大爺,一個是袁雅芙,卻沒見李娘子。

袁大爺行路不利索,早年戰場受腰傷,走路一旁也有人扶著。女兒要遠行,他有一種欲哭無淚的辛酸。

走出侯府,袁雅蓉褪去往日華麗的盛裝,一襲水藍窄袖長裙,除了一只玉笄頭上無別的裝飾。身挎著包袱,質樸中帶著幾分清新。拜別眾人,跟著肖大嬸登上南下的客船。

行船緩緩駛動,袁雅蓉在甲板上回望碼頭上的一群人。

看到父親沿著江岸,一步一步緩慢的跟著船的方向挪,一臉憂心凝重。當發現袁雅蓉正看向他時,露出一絲和藹的微笑。

登時鼻一酸,一下背過去蹲在角落的木桶旁暗自落淚。

-

阿徹如今都沒有母乳喝,任馨還找婉兒商量,看看是否在尋個乳母來。

王婉兒倒是覺得沒這必要,城外莊子上有羊奶,每日送一趟過來,卓昊和子峻都喝這個,以後就讓莊上多送些來便是。

何況阿徹如今能喝粥,還能吃一點軟爛的米飯,飯後還能吃一些軟和的小糕點,這樣也不用再費神去尋乳母。

眼見卓徹自己也能跑了,自己仿佛也能找得到路。有幾回懷夏在跨院轉身一眨眼的功夫,人就不見了,尋出來看到他小跑著往主屋去。

卓昱有些不放心,在院子前的池子邊加了一圈圍欄。又叫月生從城外運些大石塊回來,墊到水池底下。

以前這個池子估摸有近半丈深,基本看不到池底。月生和執棋拉了半月的石塊,又往外挑水,如今墊起來,最深之處只有兩尺深。

柵欄高過卓徹半個身子,間隔緊湊,但足以讓他看到水池裏的魚。

卓昱還細心地給木柵欄綁上麻繩,新劈的木樁邊緣棱角有些鋒利。

看著爹爹在幹活兒,卓徹乖乖蹲在一旁,好奇地東張西望。

卓昱有時回頭看到兒子的小身影,笑著吹哨逗一下。

卓徹小臉笑成一團,露出兩排小小的乳牙。

活兒還沒做幹,卓昱起來歇一會兒,擦了手喝過茶,抱著兒子就在廊下坐著,教他喊“爹爹”。

一聲聲的喊著,卓徹也試著學爹爹發聲,只是學的不像,只能發出“誒誒”的聲音。

卓昱不厭其煩的一聲聲的教,教一聲“爹爹”,卓徹反應一下學著誒一聲。教著教著,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。再擡起頭來,看到一邊上月生和執棋兩人一邊幹活兒一邊憋笑,一張臉脹紅。

他尷尬得清了清嗓,抱著兒子看向別處。平日王婉兒也在教,之前聽婉兒說過兒子喊過一回娘,後來也沒再聽見第二次。

父子倆在屋檐下嬉鬧,等王婉兒看完賬冊從屋裏出來找兒子,卓昱這才撒開手接著綁麻繩。

時至冬月,夜裏王婉兒沐浴收拾完,穿著寢衣披了一件外袍到跨院看看兒子睡沒。

屋裏燈還亮著,還能聽到卓徹咿呀的聲音。

進去阿徹在床上打滾,似乎還不太困,懷夏哄著他躺下。王婉兒進來看了看,留下安撫兒子,睡前還教他喊“娘”,不一會兒阿徹跟著發出一聲稚嫩的“娘”字,盡管聲音有些小,王婉兒聽見了,一旁的懷夏也聽見了。

王婉兒興奮不已,吻了一下兒子的額頭,貼了貼他圓嘟嘟的小臉,拍撫著他,輕聲哼唱著床前小曲兒。

等卓徹睡著,王婉兒悄悄離開跨院,冬夜裏的風有些冷,但她的心裏暖暖的。想起方才阿徹的一聲娘,甜進了她的心坎兒裏。

回屋看到卓昱斜倚在榻上翻兵書,喜滋滋的上前往他懷裏一坐,勾著他的脖子自豪說道:“昱哥哥,徹兒剛剛又叫娘了。”

卓昱放下兵書,一臉寵溺的摟著婉兒:“孩子這麽小,才叫兩聲娘就這麽高興啊?以後徹兒長大,咱們孩子多了你就要樂不過來了。”

王婉兒臉紅一笑,嬌羞地埋進他的胸膛。

深秋裏北風颯颯,屋內春色旖旎,帳內的片刻歡愉。

一切歸於寧靜,屋外走廊裏想起了急促的腳步聲。

月生叩門:“大爺,淩家二爺有要事來訪。”

卓昱看了眼身旁已經沈睡的婉兒,起身小聲道:“帶淩大人去前廳,我隨後就來。”

穿好衣衫冒著夜色到前廳,此時淩書鄴正等在側坐上,神色嚴肅。

“什麽事大晚上來我家?”

淩書鄴正襟危坐,等著卓昱落座,壓低聲音:“聽聞婉兒師妹和泉州知州許家有來往?”

卓昱微微一楞:“哦,他家小兒媳孫氏和婉兒是總角之交,別的情分倒是沒有。你問這做什麽?”

他感到一絲的不妙,淩書鄴從泉州回來兩個月了,臨走前說的是調查袁鈞的事,但是回京後這件事沒有再提過,面對小侯爺依舊笑顏相迎。

淩家和泉州許家又不相熟,深夜造訪,問到許家的事,感覺事情不簡單。

淩書鄴沒有急著回話,拿起杯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,眼眸深邃有幾分銳利。放下杯盞,手指扶著把手,有些打顫。

“五年前詔安戰亂,有無數軍糧在運往戰場途中被劫。前年泉州官倉比往年賣出近兩倍的米糧,我查過這些糧食入倉的日子,大部分是在詔安戰亂時入倉的。”

卓昱若有所思,回想起那年到臨安押糧,“戰亂時期軍糧都是各地補給運到府上,在一起押往詔安,其中也會記錄出入倉的日子。”

淩書鄴嘆了一聲:“一逢戰亂,二鬧饑荒,閩地和兩江都吃緊,就他泉州還能存下這麽多糧食?關鍵最後這糧食賣出去,銀錢卻進入了許家大爺的腰包裏。一查問下來,說是平日自家裏收的糧食,因為家中倉庫已滿,這才借用官倉。我雖回京兩月,留了幾個人暗自調查。發現許修文與草寇勾結,攔截糧車,所獲糧食三七分。這其中參與的,還有其弟許修遠。”

話說完,卓昱心砰的一下,全所未有的震驚使得腦子嗡嗡作響。

他起身來回走了幾步,忽而笑聲試問道:“是不是……你底下人弄錯了?”

問完看到淩書鄴的眼睛,立馬仰起頭避開。他在都察院幾載,底下人也都是得力的。

雖然跟許修遠交情不深,但相處時覺得這人挺老實本分,關鍵對妻女悉心。這倒賣軍糧是重罪,那會兒又是戰亂時期,若是嚴重的說不定是要殺頭的。

看到他緊張的樣子,淩書鄴又開口道:“許修遠的罪倒是沒有他哥的嚴重,他仿佛並不知情這是戰亂時的軍糧,一直堅信那是他們許家莊頭上的。不過有幾筆交易,是經他的手,契紙上也是他的名字和印章。”

卓昱沒有再說話,兩人相坐片刻,淩書鄴就要回去,臨走前叮囑道:“這事還未定案,我來……跟你提個醒,這許修遠難逃追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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